裤腰带

童稚时期,我对成长的渴望最初源于裤腰带。姥爷是大队的干部,总有人上门来说长道短。他总是凝神聚力地倾听,层次分明地娓娓道来,常常化干戈为玉帛。即使他遇到棘手的难题,总是理一理腰间那根鲜红的线织腰带,一手拽掉头上的羊肚巾,抚摸着剃得光亮的脑门,似乎灵感闪现,忽然提笔在炕上写起来,眉间的愁云也渐渐散尽了。姥爷阔步前行时,红腰带的一头有节奏地轻摆。我羡慕受人敬重的姥爷,设想能拥有一条一样飘逸,拥有如他一样男人标配的红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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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看懂了我的小心思。她在土坑上的衣柜里翻腾,找出几种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布头。摊在膝盖上一点点拼凑对接,缝针搓捻,一根手工木棯腰带渐成雏形。我的脸色渐渐暗淡起来,这分明是打发,糊弄我的“鸿鹄之志”。这根本无法找到佩带红腰带的美妙体验。
二舅,在外工作。那时吃国供确实是令人羡慕的事。何况,他还总是喜欢把衣服打进裤子,系上黑色的皮带,锃亮的金属扣。最可恨的两手老插在腰间。似乎在有意炫耀他的腰带。这样的腰带比那红腰带要威武,要洋气许多。姥姥打发我的腰带,实在是寒酸,拿不出手。我的自尊变得有些自卑。
终于盼到母亲回来,发现我腰间系着的手工腰带,见我复杂的表情,刚想开口问个究竟。我的眼晴已如雨雾中涨溢的湖水,泪珠在眼里打旋儿,晶莹透亮。我瞬即垂下头避开目光,再多驻留一秒,我肯定会嚎啕大哭,我低头咬起嘴唇,脚下盲目地拨弄着。
母亲慈爱地拍了拍我的后脑勺。从包里取出一根绿帆布的皮带,一样有锃亮的小金属扣。我推着不要,可心里想要。终于“推辞”不下,紧握在手里,破涕为笑时,鼻翼上的泪滴还闪闪发亮。
腰带是我童稚时期的寄托。中年后,渐渐领悟到,腰带所系的肚量才是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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