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

邻居二婶结婚时,我已记事了。在新房窑洞内,削尖脑袋拼命地从炉台旁站立的人群中钻来钻去,终于用高出炕沿的一双小而好奇的眼睛,看到二婶身着红艳的嫁衣,站立在炕头的墙角,一脸娇羞的红晕。二叔在众人的怂恿中,张开双臂靠近二婶,准备上演闹洞房(赵城称作“教媳妇儿”)最为经典的一幕。我因此把这一幕与此后不久新妇的肚子便会鼓起来建立起一种简单的逻辑,再后来,甚至孩子的奶还没断,肚子又鼓起来,都是亲啊、啃啊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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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第二天便要回门去了,包括笑容在内,一切都是新的。二婶吃过婆婆早早起来圆成的放有荷包蛋的饭,搁下碗,二叔跟在身后,出门时一同给“妈”道别,那喊妈的腔调里荡漾着羞涩和甜蜜。喜鹊在头顶的枝丫上兴奋地叫个不停。
后来,我外出上学,他们的印象渐渐淡漠起来了。偶而再回去,远远是二婶两手腰站在她家的大门中央,衣服已没有新婚时的艳丽,头发变得蓬松,丝毫不修边幅。院子里传出小孩子打斗啼哭的声音。二婶折身回去,“啪啪”之后,接着是孩子杀猪般的哭声。接着,婆婆走出院门,臂弯里挎着一只篮子,目光暗淡,顺院墙向后低头向田野走去。院子里,传出二婶对着“咯咯哒”叫的母鸡指桑骂槐的责骂声。
隔着围墙,二叔的声音传来,语速变得沉稳小心已明显没有新婚时的麻利。迎面走来时,表情生硬,远没有我预想的热情,额头生出许多新的纹路。他给自己母亲讲话时多了些不容讨价还价的命令语气,听不到母亲反驳的只言片语。
深秋的夜,初冬的寒气已兵临窗下,耳旁隐约有秋虫作最后的挣扎,发出微弱的悲呼。我放下握在手中的书,昏黄的灯把我靠在床头身影投在窗帷上,似乎在酝酿着无边际的遥远的梦。人世的情景在光阴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我欠身打了一个哈欠,熄灯,暗夜袭来澎湃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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