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上学路

“东子，赶快回家做作业来，外面雨又大了，小心感冒……”
“刚子，你看，这儿还有个蜗牛，头伸出来了，那一对小触角还一动一动的，多可爱啊……”
“你妈妈都叫你好几遍了，咱们把它拿回家慢慢看，好久都没有见这老朋友了，怪亲切的……”
“先放到你家吧，我妈一看见准又说我，唉，又是做作业，一提起做作业我头都大了，真烦……”

窗外时断时续的对话打乱了伏案爬格子的我的思绪，噼里啪啦的雨已经铺天盖地的倒了下来，天黑沉沉的，看来又一场雨会降落在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老家的雨来的似乎没有这么勤这么猛，一提起那连阴雨，爱恨交织的感觉就会涌上我的心头。上小学的时候，一条坑坑洼洼的路，是连接村庄与外面世界的纽带。晴天艳阳高照，那些三轮车一路呼啸颠簸着冲了过去，似乎腾云驾雾一般。漫天尘土飞扬，几步之内看不清人的面目，小心翼翼躲在路边的我们，浑身早都被灰尘笼罩了，当灰头土脸的我们好不容易突破包围圈，赶到学校时，满面尘灰烟火色，只剩两个眼珠子转来转去，同学们哄堂大笑，老师还会批评，说我们不讲卫生，有损学校的光辉形象，可有啥办法呢，这个年纪的我们，谁不爱美呢，我们也想光鲜亮丽的在学校扬眉吐气，还想着在花眼睛梳麻花辫的女同桌跟前留个好印象呢。

每到了下雨天，积水遍地，脚一踏上去就粘到厚厚的泥里，两只鞋子似乎被施了魔法，就像磨扇，重的抬不起来，没有九牛二虎之力，休想有个好结果，有时候虽然咬紧牙关拔了出来，可只剩鞋帮子贴在脚背上，鞋底早已逃之夭夭了。

实践出真知，生活是最好的老师，经过摸索，我们提前准备好了细麻绳或者冰草，在出发前把鞋面和鞋底紧紧地捆绑起来，一则可以防滑，二则也不会出现鞋子身首分离的状况了，这当然也是针对有钱人家的孩子，人家有雨鞋或者运动鞋。对我们来说，就不用费那么大的事儿，为了保护妈妈做的布鞋能多穿些时日，我们往往将鞋子脱下来，装进书包，光着脚丫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阵里摸索着前行，条件好点儿的同学还有块塑料布遮雨，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就高喊着：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在雨地泥路上一路冲锋陷阵过来，等到我们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学校，雨水汗水早将浑身浸透了，找个水滩儿把脚涮净，如果时间充足，就跑到厕所把衣服上的水拧了穿到身上，如果没时间了，就咬紧牙关冲进教室上课，任凭身上的雨水慢慢渗下来，等课下的时候，教室土质地面上就会出现好些水滴打出的小圆洞，好几天了还依稀可见。等到许多年后我当看到 “在雨中，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时”时，我忽然很怀念那段雨地里跌跌撞撞的时光。

记忆里最深刻的莫过于在雨路里艰难前行的时候，稍不注意，脚下一滑，就会人仰马翻，跌倒在倒在稠泥水滩里，浑身浸透倒在其次，关键是满身沾满了脏兮兮的泥浆，到学校吧，结果不用想都知道，回家吧，老妈一定会唠叨个不停，头脑灵活的根娃还是有主意，让同学帮忙请个假，领着我们几个狐朋狗友钻到那不住人的烂庄里，把衣服脱了，在水滩里冲一冲，晾起来慢慢干着。哥几个好好享受难得的清闲，光着膀子大腿弹杏核，打方块，跳大头方，玩的汗流浃背，估摸着到放学时间了，就匆匆忙忙跑出来和同学一块儿回家，家里以为我们在学校安心学习呢，我们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期盼多来几次呢。

老话说，夜路走多了，就会有鬼，终于又一次我们故伎重演的时候，被放羊的王大叔发现了，最后老爸赏给我一顿臭骂，警告我如果不好好念书，就回家放羊砍柴干家务，一想到那没完没了的农活，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再也没有比念书更舒服的差事了。自那以后即使路有多泥泞，身上有多少泥浆，再也没敢逃过学，那些年我们风里来雨里去的一路狂奔，皮厚肉糙，身体结实着呢，练就了强健的体魄，也让我们学会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从来没有出现过感冒发烧的现象，哪里像现在的小孩那么金贵，层层包裹，稍有风吹雨淋家长就会如临大敌，一提到做作业就推三阻四。有时候我就想，让孩子小时候淋些雨，亲近大自然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儿。直到现在，我还喜欢那种在雨地里不带伞漫步的感觉！

这些年村里的路越修越宽敞平坦，前些天还改成黑黝黝的柏油路了，一到下雨天，电动车、小汽车都挤满了母校门口，看着小孩儿一个个裹得像粽子，鼓鼓囊囊的被牵着手塞进车里，真羡慕他们碰上了好时代，享受这么高规格的待遇，可温室里长大的他们能经历得住风雨吗，他们欢乐的童年又在哪里呢？……我们当初雨天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只能是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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