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青水绿畔,野花铺路,蜿蜒去。
二丫不知顾哪个好,刚隐花间摆好姿势,我没来得及按相机快门,又见前面水流汩汩,她撒腿就跑,脱了鞋,直趟浅水中。水从石身顺流而下,如风中飘动的丝绸,动感曼妙,而附生石面的青苔,则如丝绸添色,朦胧绿,丝滑,轻柔,绿得妥帖。石上苔,水流冲刷,不褪色,生得固,是上了年纪,资深的绿,意境深远。
二丫的脚丫在清水里戏耍,浸润着幽深的凉意,一脸的陶醉,喊着我给她拍视频。而我却看上了苔,藓,及水中软丝藻科的某水绵。二丫雪白的脚面附着一缕绒毛,如透亮丝丝的绿真丝线。二丫嫌弃地把脚在水中甩甩,细绿绒线随水溜了。这是水绵,生于没有污染的水中,极干净。有资料描述,侗族食青苔,是极具民族特色的小吃。青苔于水中打捞,我觉得便是此藻,民间对植物的称呼,如人名随意不较真科普,非把植物分一清二白。藻与苔藓皆是安静的植物,生于人烟罕至处,拥迷人色,不同的绿,青豆绿,草芽萌,苇翠,薄荷碧等绿。我顺着水绵飘来的方向寻,水源头是个池塘,草长莺飞,杂树生花,原始而野性。水绵浮满水面,丝丝缕缕,有的缠于苇茎,草茎,池塘如穿绿袍,绿泱泱,尤其壮观。

冷知识的图片 第1张

我习惯,苔与藓两种不同植物,简称苔藓。而侗族把软丝藻与苔,简曰青苔,管它呢,我们并非科普工作者,只是生活中真实的人。
我对这些无处不在,又被人忽略的生物,产生浓厚的兴趣,浮想联翩了。软丝藻与苔藓,喜水,皆青翠,我以为一样的诗意唯美。
苔藓生古垣,墙阴,屋瓦,林荫等僻静处。其貌不扬的小东西,于唐朝刘禹锡陋室的石阶上,于宋代晏殊的池水边,于大清袁枚的诗中,走来。以静古之美,仙骨之色,荒寂之意,沉默地长在我经过的路边。
晴日晨间,骑车路过杨树林,阳光穿林斜照,却见地面,逆光中黄绿相间的植物,起伏连绵,光彩照人,如梦如幻。驻足,走进林中,细看,是遍地的苔藓,聚集,铺开,蔓延,自成气候,显丘壑隐露之态,呈原始森林纯野之镜。苔藓的家族过于庞大,全世界有两万多种,我分不清它们的种类,倒认得葫芦藓,是林下小精灵。葫芦藓,雌雄同株,异孢,此刻,恰是青春豆蔻,眉目传情,恋爱期吧,孢子如豆芽,嫩,鲜而精,可爱又萌,质如宝石,如翡玉。紫红线茎举着翠绿孢子,齐刷刷挺立,精神鼓舞态,气韵非凡呀。
还有另种苔藓,浓绿,毛绒,厚重,如人工地毯铺开,绿茵茵涌动,风与光恰好,柔柔的,引人想躺在软软的绿上,小寐会儿,再做个美梦。苔痕稀朗处,这儿小块青绿,那儿小块粉黄,再来块紫红,若潮流女孩服饰上设计的补丁,创意精妙绝伦。也有小野花开于苔藓上,各不碍谁,自顾生长,生出古人崇尚的苔米气质。

我在林中转悠,特别惬意,面对小苔藓,这几日丢失的自信回来了。忽觉自己如小苔藓,怕闹,厌倦俗世人情世故,交际来往。如张爱玲说,她怕上理发店,怕去人多的地方,在无人结交的地方充满了生活的欢愉。
因疫情,公司效益不好,我似乎难自己养活自己了。于是,与同事找临时工,我从来没做过手工活,这年头对口工作十分难找,偏偏只能寻得手工活。同事一学则会,我手脚笨拙,当着师傅目光监控,手忙脚乱。紧张使得接受能力差,是我致命的弱点,属老家口语形容我,“不出趟”,也就是没出息。这些天怀疑自己智商有问题,年岁已到,由衷地感到衰老现象直入人体,不自信,做什么脑筋手脚反应迟钝。

冷知识的图片 第2张
在林中看苔藓那会儿,我以为找到了合拍的知己,苔藓于无人处,活得多诗意呀。
其实我又怎能够与苔藓比呢,正如友人推荐湘桥的书,说我与作者永远存在差距,我便轻松笑了,村妇怎能够与资深医生相比呢,首先文化程度不同。
苔藓,有它的心思,徘徊,推测,空寂与孤独,可苔藓的适应能力极强,于林烟孤绝处,寻常巷陌人家,抑或宽阔马路边无植物的人行道上,皆可撑起一片绿。
我上班经过的马路,边上的人行道,方格子地板砖缝生满青苔,无植物庇荫,随雨随露慢慢滋养,也长得青翠苍劲,古韵幽幽。若多日无雨,翠颜失色,干死的样子。实则,这小家伙很会保护自己的心脏内腹,落了场雨,又缓缓舒展绿身子,青绿妩媚了。
说青苔的美,我则语无伦次了。竹影映苔;花瓣簌簌飘青苔;苔绿上落点霜雪;石覆苔姿;瓦染苔色;小径苔色清幽;山水画卷轻点苔;园林密镜植苔;则古气顿生,意味深长。
今日得空闲散坐于岸边石上,暂忘忧,避世,观清流苔色,灵动的,朴朴绿,浸润身心,苔绿似归我身,染绿了裳,人亦若一株静苔,微微地绿着,清凉着,不起眼,独自清宁,再好不过。
无论是软藻,苔藓,青苔,我不分类,化繁就简,只管醉于其绿,古而雅,能裁得一身如此绿衫,则会爱得舍不得穿,亦会爱得舍不得换。
我凡人俗身,还得回到市井,离开时,水中捞撮苔藓,沥着清水珠。带回家,种于钵,摆案清养,青翠幽寂,可润心。
南朝江淹在《青苔赋》中写道:

青苔之依依兮,
无色类而可方。
必居间而就寂,
似幽意之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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