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

我妈吃着早饭,手里一边剥着鸡蛋,一边神色忧愤地说:“蓬佩奥要访问台湾!”。我爸笑而不语,只顾把筷头上的咸菜丁不紧不慢地送进嘴里。整个庚子年,我妈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格调都不低,说的话都惊心动魄。

念叨起三姨,我妈立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嘴巴有些抖动,眼里明显闪动着光亮。三姨离世将近一年,我妈嘱咐我,过些天无论如何去下离瓦窑头不远的杨堡村,用家乡的风俗,寄托对妹妹的思念。我点了点头,重要的事,我妈往往只说一遍。如果不照办,以前一件事骂三遍,现在骂六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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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我妈一看到我,便眼内出火。乘她中午睡觉的当儿,我把她手机中忽悠老年人的公众号删除了好几个。我妈说我不关心国家大事,以前骂安倍不是人,现在她最费解的是,蓬佩奥怎么那么恨中国,看他那个眉眼,那个逑势!我妈心实,她常用赵城人的秉性表达爱憎。

阳台上的扶桑花次第盛开,小高层煦暖的冬日把花瓣晒得透亮而妩媚。我妈背着手,俯身细细地观赏。叶片下的几个含苞欲放的花蕾有点蔫。我妈自言自语“都怪我,浇水太多了”,“看来管得太多也不好”。我妈极少开展自我批评,似乎赵城人都不大会。我劝过我妈“应该学会如何慈祥”,我妈瞟了一眼说“我妈生下我,就这样”。我只好摇头表示歉意,看着寒风刺骨的窗外,宁折不弯的树干傲立于晴空。

离家上班,我妈嘱咐我多穿点,我说“妈,我都快五十岁了”。我妈尾随着我走到门口,“五十岁与五岁有什么区别?”,“咣当”,大门把我妈的唠叨关在身后,却无法关住我妈的暖意,陪我走入广胜寺凌厉的寒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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