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秘密

那时过年,一个正月的压岁钱统共不过三五块钱,何况大多都是分分毛毛,一块以上的属于凤毛麟角。即使有,也终就被姥姥以各种托词,单独收归保管。钢镚在红色布袋里磨擦的金属声分外诱人。我常常用个小木棍,当着姥姥的面,对着挂在烟囱角墙钉上的钱袋捅两下,把那迷醉的声音在心底转换成糖蜜、江米蛋、酸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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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眼神始终警惕地扫视着,我知道她防范的“重点”除了我还有随行的同伴。余光里,趁姥姥俯身摸进黑窑里铲炭的当儿,我麻利地伸手探进布袋,捏出两个硬币,猫着腰退到炕沿,轻手轻脚地踮起脚尖,挪到大门框边,生烟似地跑向供销社。迫不及特地从小贩脏而粗糙的手中接过江米蛋,立即把小小腮帮撑起一个大包,那种甜蜜可口入心,连咀嚼的动作都会自我陶醉,美得忘乎所以。

放学后,装作惹无其事的样子掀帘入门,脸上尽量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然而内心却小鹿乱撞。姥姥坐在炕头,忙放针收线起身,“今嘛做的工夫大了,脖子都低酸了”,平时到家,我总像个哈巴狗儿,跟在姥姥身后追问茶饭的种类。今天,我乖巧地趴到炕上,摊开作业本,写起作业来。

“家里进贼了,我从炭窑出来,有个身影从门口溜跑了”,我听到姥姥生火时,与姥爷窃窃私语。“小娃儿,快数下布袋里的钱少了吗?”我动作有些生硬,觉得取袋子比取经还难。自己就像躲在蚌壳里,没有勇气打开内心,承认所为,相反只会紧闭。反而为这种有点小凌乱但却是很真实的生活状态,暗自窃喜。

临近周末,我却不安起来,总觉得姥姥和自己不大说话,语气也与素日不同。终于等到晚间无人时,姥姥笑问我,把袖子挽了几挽,仿佛要把二百年的事想起来都追问一遍。我试想自己的小秘密常常在父母男女混合双打面前的种种不堪。“要知好丑”我在姥姥的诱导下,早没有了自己先前的“气节”。我小心翼翼地缀泣,以示对自己过往的追悔与自责。姥姥对着我故意抽动的肩,轻轻地拍了拍。

补拜天,父母回来了。当着姥姥的面,招手让我靠近,是拥抱还是双打,祸福难测。我的眼光与他们的目光短暂一触,便迅疾地躲开了。父亲领我去供销社买了几个江米蛋,把剩下的几枚钢镚放在我手心,“骄吃,骄穿,不骄没样子,要知好丑”他宽厚的手掌放在我脑勺上,温暖而慈爱。

我在瓦窑头的汽路上飞奔起来,朝着皂荚树下姥姥家的小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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