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时光

冬日,瓦窑头小学号召学生给村里的军烈属扫院子,是寒假将临的前奏。突击作战后,院里扬起的灰土久久迷漫在空气中,明显感到主人夸奖的语气中包涵的无奈。返回教室,老师宣布期末考试的成绩,每个人似乎怀揣着奔突的小白兔,令人不安,内心推想各种推辞来对付回家后即将面临的窘境。寒假作业还没领到手,心早已经飞走了。
玻璃弹珠是那时男孩最流行的玩具,五彩斑斓的弹芯,大小不一格外诱人。我一手抓着姥姥的衣襟,出出进进仍不撒手,嘴里哼哼唧唧,如同求签。终于经不起我的缠磨,姥姥还是取下别针,从口袋深处摸出两枚硬币,放到我早已摊开的小手里。转身,我拔腿向村里的供销社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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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黑的早。 实在看不见东西,小伙伴们才各自散去。晚饭后,疯了一整天的我浑身扭蜷成一只虾,躺在炕上靠近炉台的位置,那是最暖和的地方,也是猫最爱睡觉的地盘。姥姥依旧重复着我早已听腻的故事。她胃不大好,经常烧心。每每点燃了烧酒,蓝色的火焰在若有若无地闪现、跳动。屋里便迷漫了醉人的醇香。口袋里总会有存货,暗藏的花生,给我一粒,吃完才给下一粒。这种极具诱惑力的供给方式,让我一直保持毕恭毕敬的态度,不敢玩一丝任性。姥姥呢,塞进嘴里的那一粒,在无光秃秃的牙床上滚来滚去,老半天还是原来的样子。姥爷,眯着眼睛,听着蒲剧里的唱腔,手指有节奏地轻弹。四季屏的年画,早已系挂在墙钉上,等着新年一天天临近。
第二天,姥姥照样早起窜掇早饭,自然娴熟。我爬在窗台上独自欣赏夜里生起的冰花。姥爷哼着小曲,在院里扫地。这种顺畅的节奏,只有姥姥身子偶有不适变得慵懒,躺在炕头呻呤时,我和姥爷才突然觉得手足无措。姥爷不大会做饭,我负责在鸡窝边侦察军情,连声应着“有有有”。我先给姥姥喂了匙糖水,又给姥姥端来姥爷下好的手工挂面,上面盛着洁白如玉的荷包蛋。
整个腊月,一直到正月,那时侯的冬天,物质虽然匮乏,却过得别有韵味。那种记忆非但不因年深日久而暗淡而磨灭,反倒像块铜镜不断擦试而愈加明光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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