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

每次开饭,姥姥总把第一碗端给姥爷。橙色的小方桌是家里的餐桌,但凡小方桌摆上土炕,无疑将有贵客来访,而平时并不用。姥爷随意蹲靠在墙根枣红色的木柜上,使劲地咀嚼着,太阳穴一起一伏。吃完就地把碗搁在脚旁的砖地上,等着姥姥来收。打着饱嗝,一只手顺手撩起搭在肩头的羊肚巾擦去粘在嘴角的饭粒和脑门上的汗珠。
深处的夜晚,煤油灯的光亮映照着窑洞。姥爷探身取出箱底泡有人参的葡萄糖酒瓶,谨慎地斟在小酒蛊里,划亮一根火柴,轻触边沿,点燃的酒升起蓝色晶莹的小火苗,淘气似地跳跃着。姥姥胃寒,缀饮一两蛊热酒暖胃是一种常用的方式。我也用一根筷子蘸一点酒,然后触碰舌尖,两眼紧闭,假装那份朦胧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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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喜欢秋天。那是落花生收获的季节。汾河滩边的沙地常常有人种成片的花生,并吸引邻村的婆婆妈妈在地旁等待捡拾遗落的花生。那种志在必得的耐心,姥爷对妇女们这种“不劳而获”的期待颇有微词。那时教我在院子一隅种了几株花生,保持“自力更生”的本色。
花生收获了,颗颗如珍珠。在砂锅里干炒,满屋迷漫着醉人的香气。我早已迫不及待地下手。姥姥拿来空碗,放进几粒干香的花生,一手捂住碗口,一手用小擀面杖的一头伸进碗里,上下捣碎,捣成碎粒后用小勺往松垮的嘴里塞。伸手掩住嘴巴,舌头在仅剩的几颗牙齿间舔来舔去。
吃完后,我会拉开抽屉,再化点糖精水,喝下满肚的甜蜜,做着我童年的美梦。
那时,瓦窑头深秋的夜晚很美。我躲在自己心灵的一个遥远角落,独自陶醉和温润着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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