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头老禿牛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时还在人民公社时期,每家每户都有一亩多的自留地,我家也不例外,门前的30多米宽40多米长的一块地就是我家的自留地,每年种点白棒子或者谷子什么的。那时也没有化肥,年年上的都是农家肥,所以种出的粮食非常好吃,还有营养。
每到春天种地时,都是小队先播种,小队种完后才轮到个人种自留地,充分体现了先集体后个人的政治制度。记得小队当时有二十多头大牲口,马、骡、驴、牛还有四、五十只羊。等个人种自留地时好使的驴呀马的都被别人牵走种自家的地去了,唯有一头大秃牛没有人用。说是秃牛还有两个刚冒头的超短犄角,这牛是个牤牛蛋子(公牛),在那些牛里体型最大,脾气也最大,是个黄毛,据说好顶人,所以没大有人用它拉犁种地。我们家由于没有劳动力在小队出工,所以每到种自留地时好使的牲口都被人牵走了,就剩下大秃牛没人使,爷爷就找队长要求用它来拉犁种自留地,队长说:
"这牛好顶人,得小心点儿!"
爷爷回答说:
"没事儿,这牛得顺毛抹撒。"
于是,爷爷把牛牵回来饮了水,梳理了一下牛毛,牛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然后爷爷把老禿牛套上犁杖,让我前面牵着,那叫“单牛拱”,那老牛力气大,一气活儿,它自己拉犁杖,就把那点儿地种完了。一开始,我还不敢牵,有点害怕。在爷爷的鼓励下,看到大牛温顺的样子,我也胆子大了起来,不但牵着它种完了地,还牵着它给小队送了回去。队长和饲养员都觉得好奇:一个小孩居然敢牵这个脾气暴躁的大秃牛!当时,看到他们赞扬的目光,我还感觉自己很了不起呢!
就在这年夏天,这头大秃牛的命运发生了变故,五黄六月的天气,非常炎热,农田里基本上都没什么活儿了,该耘的耘了,该趟的趟了,牛马驴骡都闲下来了,也是为了省点草料,小队就派社员把牲口牵岀放牧,棚里就剩大秃牛没有人敢放,再加上发情季节,那老禿牛,见人把母牛都牵走了,牛脾气就上来了,见谁顶谁,饲养员老赵去给它添草,还被它顶翻在地。
说起这老赵也是个能人,杀猪、宰羊、拾掇狗样样都会,还是我们这有名的大厨,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请他帮忙。
这天老赵挨了撞,很生气,操起“懒牛抽”把牛好顿打,“懒牛抽”就是用断三角带做的鞭子,又软又硬的,很有韧劲,是专门对付懒牛的刑具。老赵用“懒牛抽”把老禿牛身上打岀了若干血印子。
这下可不得了,这老禿牛和老赵结下了梁子,它见老赵就眼红,老赵也不敢再去喂它草吃了,别人更不敢去。而后,那牛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怎么的,黑天白日的“哞哞”哀嚎,叫得人心惶惶的。
队长一看这可不行,召开队委会一商量,决定杀了它,把肉分给社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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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吃完午饭,社员们有的在家午睡,有的在生产队大门洞里闲聊,也有在路边树荫下凉快的,大秃牛被牵到了井沿的拴马桩上,拴马桩是一根半截榆木桩子,旁边有个饮牲口用的石头槽子,这个石头槽子沿上可以磨刀,社员们刈地时都在这上磨镰刀。队长找了三个社员准备杀这牛,老赵是当仁不让的主刀手。
老赵从家里把禽条子、剔骨刀和砍刀拿到水槽沿上磨,嚯嚯的磨刀声刺激着老牛的每一根神经,老牛和老赵近在咫尺,那老牛看着老赵,双眼不住的流泪,身体也随着老赵的磨刀声在打颤。突然,那牛“哞”的一声长吼 ,不顾缰绳还拴着,奋力朝老赵顶了过去,那拴马桩都被扯断了。老赵一看不妙,扔下刀撒腿就跑,出了小队大门口,顺着公路往西逃命,一边跑一边高喊“救命……”,这牛红了眼睛拖着被拽断了的半截子木头桩子追赶老赵。门洞里的社员都差点被牛踩到。那场面真是惊心动魄!老赵一口气跑到村头,见有个柴禾垛,扒拉扒拉就钻了进去,那老牛由于拖了个木头桩子碍事,跑得慢些,但也看到老赵钻柴禾垛了,追到柴禾垛跟前,怒气冲冲的低头就顶,柴禾垛不大,几下就把老赵给翻出来了,牛一边叫着一边顶老赵,把老赵的老头衫擦出了好几个窟窿,多亏社员们及时赶到,有拿耍杆子的,有拿扁担的,还有拿扫帚的,把牛打跑才救下了老赵。倘若这牛有犄角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啊!
后来,社员们把牛圈回了队部院里,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它杀了,我没敢去看。
反正,到了第二天,我们家分到了好大一块牛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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