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看到作家高桂荇先生的美文《我拜槐花来》,引发我回忆起童年时光中那一棵棵、一排排槐树来……

我的老家“唐洋”,在黄海之滨,实际上我镇距海边还有二十多公里。城里人总称我们为“海里的人”,可我自认是岸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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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那当儿,老家的第一树就是槐树。槐树,俗称刺槐,或钉子槐、洋槐。槐树在这片土地安家落户并没有多久,此前长得多的是楝树和桑树,此二树木质好,但生长缓慢,而槐树兼具二者优势,当地村民纷纷自发栽种,以至于我们的潘堡河两岸土圩上由槐树包揽,形成了南北绵延上百公里的槐树林。我的家紧挨土圩子(潘堡河东岸),只有二三十米远。我一出门,往往一溜烟直奔槐树圩子上去,尤其是听到机帆船的声音由远而近,我们会奔得更欢,看那十几条船只一一开过。土圩子,成了我童年久玩不厌的乐园。

人们说,靠山吃山 ,我则靠圩吃圩。槐树枝繁叶茂时,我和邻童(同龄)一道上圩子挑羊草,如果杂草不足,那就割点槐树叶儿补充。在土圩上,由于太荫凉,有时候在树下玩过头了,更是拿槐叶当救命稻草。幸好羊子也不挑食,吃起槐叶来有滋有味,不知道是否有些苦涩?

圩子上全是沙土,可以做好多沙土游戏。我们俩玩得最多的是二人抓果实比赛,玩法千变万化,果实可以是杏仁,桃核,也可以是螺蛳壳之类。玩中还有奖惩,寻一点小刺激。当然,比较刺激的是在圩上玩“滑梯”:选一斜坡自上而下滑行。因为是沙土,常常滑到底沙土飞扬。我那邻童十分好玩,他有时故意呛得满脸沙子,活像个泥人,令我笑得腰疼,那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树叶凋零,结出槐荚(即种子)。我和邻童依然天天出没在这里,看到有槐树荚就敲打,积攒多了,送到镇上中药房换钱去。还有时看到枯叶掉落,顺便带回家当柴火。最期待的是圩主来修剪枝叶,会落下大量残枝,主人会慷慨地让我们任意捡拾。每逢这个时节,我会来来回回地跑好多趟,经常弄得手上冒血,那槐枝枯后的刺特别坚硬、戳手,但我一想起妈妈说的那句话:平时把树枝剁好、捆绑好,放在家里,过年蒸馍头烧火最管用。于是,我乐此不疲,将树枝分类捆扎,小的平时烧,大的留着过年用。每次码好,妈妈都会放下活儿过来表扬一番,哥哥、妹妹们也在一旁说好话。从此,剁树枝仿佛成了我的“专利”,被我承包了若干年。

我家也种植了不少槐树。那时,家前屋后都有自留地,每逢春天,我都会跟着哥哥们一起去植树。等到大一些了,我还学会了用锯子修剪枝条,那活儿十分吃力,相当于空中作业,稍微使得劲就大汗淋漓。有时候为了锯掉一个难以着力的树枝,会歇上好几阵才拿得下。最费劲的当然是刨槐树。以前哥哥们刨树,看到一棵大树轰然倒下,我只站在一旁大笑。后来,我亲历了多次刨的过程,才感受到艰辛无比。我家当年的自留地有两小块在河边。长在田边河旁的树本来就难刨,加上河坡上又生长着一种很难拔得动的野草,每刨一棵都是一种勇气、智慧和耐力的挑战。常常为了一棵树,周围要刨一个很大、很深的塘,工具还得轮流换,搞不好伤及工具,甚至伤到自己,最终槐树才会倒下。接下来,还要在河边再挖一个很大的塘,将树一一放进去沤,一年半载之后才可以取出来用。刨了几十棵大槐树,真是上了一堂彻骨的人生意志磨练课。

长大之后,当我走出曾经槐树环绕的村庄时,老家的槐木家具还在,而大片大片的槐树则被泡桐树、水杉树等所取代。每次回乡探亲,我还时不时地瞧瞧那个土圩子。令人遗憾的是,我们一起走过童年和青年的“发小”,于十年前得了不治之症,我的槐树情结更与何人诉?所幸,他的后人依然住在土圩子下,过得很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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