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哑巴邻居

说起我的哑巴邻居,她是从外村嫁过来的媳妇。自从与我做了邻居,便与我熟悉起来。从年龄上说,她大我几岁,就像我的一个大姐姐,一直与我和睦相处;从性格上说,她心地善良,性格开朗,和每一个人都合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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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这几十年走过的岁月,自从我们两家做了邻居,现在各自的孩子都已长大成人,但我们之间的邻里关系,从开始到现在,却从来没有拌过一回嘴,更从来没有吵过一回架。我想人们常说的要‘择邻而居’,大概就是这种吧。生活中能遇到一些好的邻居,总是一个人意外的收获和幸运,就如我和我的哑巴邻居一样,她每次含着笑,走进我的视野,就如一股雨后清风扑面而来,让我感到舒适而清爽;她每次离得老远,就同我打招呼、攀谈,就如冬天里一堆篝火,总是温暖着我的全身,照亮着我的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生活中的事,没有十全十美的,这又如我和我的哑巴邻居之间,有很多时候,忙里偷闲,我渴望走进她的心扉,和她聊天,相互倾诉一下生活的烦恼与快乐;又害怕走进她的视野,和她聊天,让我心里时时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是怜悯,是同情,还是无奈,这恐怕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是我对哑语一句都不懂,语言沟通上的障碍,不得不使我觉得,我和我的哑巴邻居之间,既有一种渴望沟通又害怕接触的困惑。每次迎着她的身影,我都喜欢她的淳朴善良,像一股山泉滋润着我的心田;每次一见到她兴奋地咿咿——呀呀——地说着,连说还带比划,我就有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回应她吧,我实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回应她吧,我又觉得有失礼貌,唯恐伤到她的自尊心。

作为邻居,在生活中低头不见抬头见,每次我与我的哑巴邻居不期而遇,面对这种相处的尴尬,我就只好用一种傻笑和嗯—嗯或是—是的方式,来回应她,从我们见面到各自离开,几乎每次都是这样。为这,我的哑巴邻居,看没看出我在敷衍了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下次再见到我,依然还像初次和我见面时那样热情,只是她每次冲着我,连说带比划上一阵子之后,就又会冲我摆一摆手,像是说再见,又像是带着一种失落,悄然离去。

在这种反反复复的交往中,几十年过去了,我渐渐地得出一条规律,我和我的哑巴邻居之间,每次见面,都是有着完美的开始而并没有完美的结束。记忆中每次我的哑巴邻居出现在我面前,她都是言讲的主角,像是一个高级讲师站在讲台上,咿咿——呀呀——地说着,而我只是一个坐在台下细心聆听的小学生。有关她所讲的内容我全然不知,我只看到讲台上讲师的风采,只看到她连说带比划上一阵子之后,不知是她说累了还是她把课讲完了,在自然而然中也就离开了我的视野。

而在这种讲课似的交谈中,我似乎每次又都会发现,在我哑巴邻居的眼神中,她始终充满着一种渴望,一种对未来执着的渴望:她渴望像正常人一样的说话,她渴望像正常人一样的交流,她渴望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她渴望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和理解。然而她的这种渴望,在我这里,除了是一种不幸,还能算什么呢?我无法听懂她的语言,也无法劝解她的手势。每次与她聊天,我就像一个热爱春天的人,心情舒畅地倾听着百灵鸟的歌唱,尽管我为它优美而婉转的声音所打动,却一句也听不懂它在唱什么,这是一种语言上无法沟通的痛苦。
所以迎着一种从未消失过的惆怅,在走过的漫长岁月里,我每次遇见我的哑巴邻居,都犹如遇见她的热情和期待;每次目送她远去的背影时,我心里又像下着一场冷雨,总有一种无奈而凄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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