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小满之相见

导航仪一直提示走高速,洁,坐在副坐,嘀咕着,不走高速,走里面那条以前她走过的路,她认识。

冷知识的图片
斌听洁的,不走高速,走当年他和洁恋爱时来回走的路。
洁的目光盯着车窗外的风景,不时地一惊一乍,哎呀,这里变了那里变了:“这路认不出来了,看看,原来这里的芦苇塘没了,变成什么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变成什么,就飞驰而过了。外甥伟说话了:“妈妈,这路你已经不熟悉了,会不会迷路了呢?”
洁很自信:“反正就这直路,前面有道河横着,开到河边,沿着河右拐。”
远远的,看见蓝天下,树木汇集的碧绿之中,矗立起高大的烟囱。洁几乎是要从副坐上跳起来:“伟伟,看看,那壮观的烟囱,是妈妈当年厂子里的,那是妈妈年轻时生活的地方!”
斌安稳地操纵着方向盘,爽朗地笑着:“伟伟,这是你妈妈和爸爸恋爱的地方,你妈妈可傻啦,当年你爸爸约她看电影,她说一张电影票够买好多土豆,不如吃个老棒冰,河边走走,吹吹自然的风舒服。”
我正在喝水,被斌的话逗笑了,水差点笑喷了。
车窗外的风景陌生却美,车窗里大家都放肆地笑着说着。
洁突然大叫:“哎呀,河上咋有桥,注意,注意右拐弯。”
她自己嘀咕几遍,河上有桥了,刚才还说反正有河挡着,走不到哪去呢,变化老大啊。洁正感叹着,看到路边一站台,她捂着嘴笑:“斌,记得吧,第一次认识你带我去逛街,你要打的,我说打的不划算,一元钱做公交车也能到……。”
这时斌深情地望望洁,微笑着:“我也是第一次遇见那么傻的女孩子,哈哈!”

我们的车在一条树木掩映的水泥路上缓缓行驶。很快经过洁当年工作的地方~国棉四厂,一晃而过,但我的思维记忆留在了那里。这个地方与我也有深刻的记忆。
那年我虽然已为人妻,为人母,因年轻气盛,不能忍辱负重,不能顾全大局。与老赵发生矛盾,一气之下,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找工作。
表哥成是这个工厂的干部,表嫂是会计,我可以很顺利的找到工作。那时表哥已结婚,表嫂是江南女子,却不似江南女子俏丽婉约,但也不丑,玉润珠圆,妩媚动人,看样子他们非常相爱,后来听很多人说,是表嫂追表哥的。表哥与洁,并不帮忙给我找工作,他们知道我有家,家离不开我。我在洁的宿舍呆了半个月,洁休息带我出去玩,买菜做饭,逛街。渐渐地心理的怨气与纠结消解,我带着踏实愉快的心情回家。那是我对婚姻认识的第一次转折点,也是成长。
后来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没有离开过家。我很感动表哥和洁的用心安排,否则今天不会这么安心地在写字?
如今一个很大的国营企业,半壁江山,没有人烟,萧条又凄凉,空荡荡的老旧的厂房,办公楼,让人哀叹。
洁沉默了,很安静地看路上的风景。
路的左边是围起来的青砖墙,我才看见,墙壁上爬满绿藤,我很认真地看那些千姿百态缠绕的绿藤。
我不认识这是什么藤蔓,叶子掌形,墨绿,肥厚,泛着光泽,似假叶子。不认识不要紧,它们一路绿着。
我看它们提着绿裙子,扭着柔软的身姿爬到墙壁,把墙壁覆盖成绿色的山峦;它们沿着树干伸着细嫩的须,向上攀爬,叶子似绿蝶,风一吹,嘤嘤轻舞,藤紧紧缠绕树冠,与树融为一体,相濡以沫;它们深情款款萦绕在人家窗口,窗不仅凉爽了,且有了诗情画意。
那些生机勃的绿藤沿着路,连绵不绝地绿下去,一条普通的路,变得与众不同的优美和寂静。涌动的绿潮隔离了城墙里的残垣断壁,甚至填补了一些失去的繁华记忆。我开始崇拜这条路的设计者,他一定有一颗柔软如藤的心,一定有独到的审美力。我深陷在这些藤蔓绿色的柔波里,我在发呆,看,萦绕在一人家门槛上的绿藤,像一帘幽梦,缠绕的绿色温柔里,尽显主人的品味与性情。
这时车停了,到二舅家了,老远看见二舅从绿藤泛滥的小区路口走来。

二 二舅的幸福

有二十年没见过二舅舅了。
其实二舅也在常州打工,离得很近,不知道而已。
那茂盛的绿藤衬得二舅舅更瘦小苍老,我心紧了一下,酸酸地。
舅妈去世好多年,二舅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真不容易啊。
记得小时,二舅是最疼我。逢年过节,二舅总把我接到他家。
我第一次读的小人书是二舅给我买的,他也爱看小人书。后来我发现他床底有个很破旧的木箱子,里面都是小人书。我回家时拿了很多本,分给同伴看,再也没还给我,直到现在想起来还心疼。
大舅结过婚很少到我家,二舅结婚后没变,还去接我,还给我买连环画,给我扯布做衣服。因我大了,读书了,没空走亲戚,与二舅联系少了。只从母亲口中得知,二舅有了三个女儿。
那时计划生育像战争,二舅带着舅妈一直在外与计划办打游击。舅妈生第四个女儿不久,因指头破了没有及时消炎,病毒感染去世。
之后我见过二舅一次,我很心疼,叫他遇见合适的女人,找个伴。二舅说,等孩子长大再找,不然苦了孩子。

前年的时候又听母亲说,二舅和一个女的好上了,女儿们哭着闹着不同意,二舅只好放弃。
我的眼睛里有泪了,二舅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燕子,怎么了?快到家里歇歇。”
声音还是那样熟悉,仿佛时光倒流。
穿过紫藤架,走过石榴树行,便到了二舅住处。大表妹站在门口笑吟吟的迎接我们。
进了屋,家里干净利索,井井有条。我们一点都不拘谨,任意的吃水果,喝茶,说话,叙旧,像回到了娘家呢。正幸福的说着话,二表妹,三表妹,两家子提着大包小包来了。他们穿着讲究得体,一进屋就很随和的谈笑风生,二舅开始安静的坐在那里,微笑着看孩子们说着笑着闹着,一脸的幸福。
我们从大舅说到三舅,从大姨说到三姨,说到我妈妈。我想起和我青梅竹马的表哥,三表妹有表哥的电话号码。三表妹告诉我表哥离婚了又找了一个,又掏出手机找表哥号码给我,突然又把手机诡秘地藏起来。二舅已经看到她刚买的新手机,但没有讲话,用责怪的眼神瞅三表妹。三表妹躲到表妹夫身后,把表妹夫一推:“是她给我买的!”
瘦高文质彬彬的表妹夫斯斯文文冒一句话:“是我硬要买给你的。”
一阵哄堂大笑,二舅也笑了。
两家的小孩,阳台打闹,越打越激烈,表妹怎么说都不听,二舅往两个孩子面前一站:“宝宝们,消停!”
两个孩子乖乖的安静下来。
亲人聚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话很多。
离开时依依不舍,走到石榴树行,又停下来,一起看石榴花。石榴花,粉色,难得一见的粉。多美的石榴花呀,斌和二舅坐在花下低头说话不看花,原来花美美不过亲情。

三 相见

回到家我就给表哥(“青苹果”里的主人公)打电话,我没有告诉他我是谁,但声音出卖了我。
其实我是期待表哥,能和我说起年轻时的故事。没想到他很搪塞,以哄孩子睡觉为由结束对话。没有一点的惊喜,我略微有失望感。
他加了我的微信,一直没有联系。
有一天我在朋友圈发我做的煎饼图片,他发消息告诉我,他想吃煎饼。然后聊几句,原来他经常到我家附近超市调查产品数据。他下个礼拜六过来,于是,我买了萱草花,那些美丽烂漫的萱草花,去了花蕊,调成馅,做了萱草花煎饼,放在冰箱等他来吃。
等他的时间很慢,我在脑海一遍又一遍地想象与他见面的情景,他还会像小时那样宠我疼我吗?我要穿什么样的衣服见他呢?我一定把自己的内涵与美,呈现到极致。
那天他打电话来,在超市等我,我在脑子里千遍万遍计划,穿最能舒展我气质的服饰,到了节骨眼儿,完全不在乎。只拢下头发,穿着一件碎花旧连衣裙,平底布鞋。原来想好的,如何精致的包装煎饼,也顾不上了,随便装在塑料袋里。
匆匆去了。
超市门口,我在人群里寻找表哥的身影。找了几分钟,没有看到我想看到的人。欲要打电话,有熟悉的声音叫我:”你到哪找啊,我在这里,在这!”
寻声,看到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扶着车门,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脑子里还晃悠着青苹果树下,一个瘦高,穿苹果绿格子衬衣的少年,目光清澈,眼神凝重,握着画笔,在画板上很仔细的点点圈圈,看看我,推一下眼镜,蘸蘸画粉,又在画板上涂涂抹抹。
可出现在眼前的这男人,秃顶,大腹翩翩,正斜依着轿车对我笑,那笑好熟悉啊,暖暖的,有久违相见的惊喜,也有曾经的温柔。
我原以为可以找个优雅的咖啡厅,坐下来,品着咖啡,说一些喜欢的话题,或者到幽静的公园,肩并肩走走,在花草树木的芬芳里,说说当下日子的美好与忧伤。
我们仅是寒暄只言片语,他接过萱草花饼,送到车里,我看到车里有刚买的新鲜蔬菜。暖暖的感动填满心房,表哥要赶回去烧晚饭呢。那个曾经画西洋画,浪漫的少年,如今是顾家的男人。
他把饼放好,打开副座车门,做个很绅士的邀请动作,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我站在一棵开花的栾树下,看着他的车启动,渐远。
他忽然停下来,从车窗探出头:“表妹,这饼馅,是什么花?你表嫂能吃吗?”(表嫂坐月子刚满月)

这是几年前小满那天的记忆。
搁笔于2016.8.7

本文图片今日小满所拍,因为工作忙碌,没能记录一下当日节日,十分遗憾,发旧文,回味小满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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