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之隐痛

清晨,晚起了,无鸟鸣,电锯声把我吵醒。
当我走出单元门,树木的香味扑面而来,浓郁,新鲜。走下台阶,开眼望,猛吓一跳,平时满目摇绿的大树,皆被截断放倒,黑幽幽的树桩僵立,枝叶满地,惨不忍睹。远处,电锯声声,人影嘈杂,成卡车的鲜树杆欲要运走,一派沸沸扬扬的施工场景。

冷知识的图片 第1张

总以为身边的景,家边的植物,不会跑走,随时都在。那几棵广玉兰,紫玉兰,紫叶李,香樟树,我每天都从她们身边经过,慢下脚步,观察她们四季的样子,忘了自己是置身于高楼大厦中,及俗世喧嚣。有走进了草木葱郁,让人应接不暇的幽深树林之清幽。春开灼灼花,夏荡茵茵绿,秋落纷纷叶,冬挂素素霜雪,随着季节呈现生命的张力与盎然。因此我非常爱我居住的地方,总觉得那些树木予我太多的浓情与野趣,只要我不搬家,她们一直在,我则没用心拍过图,留下她们美丽的身影。
“为什么要砍树?”

冷知识的图片 第2张
我的声音被电锯声压没,一群人忙碌着,无人在意我。我悻悻地离开,抬眼,阳光照眼,天宇空阔。低眉,树桩林立,人影渺小,一只鸟儿落在树桩,清澈的小眼睛左看右瞧,找不到窝了。
到大门口,看到疫情值班的志愿者,躲在墙影处避光,枯燥地端坐于小凳子,她的身体与墙影一般肥瘦,稍斜点,则晒到日光,显得有点可怜。旁边的凌霄花蔓,刚扯过,弥着草木气,是我最爱的清香,此刻,闻起血腥,杀气。我望望大门上,木格子顶,设计师梦想凌霄花爬到上开花,居住于小区里的人们,每天从一架芳菲的凌霄花下进出,那该多美呀。凌霄花一架浓荫,门口疫情值班的志愿者,可在花架下乘凉,岂不美哉。
“树大招风”,居民区高大的树木遮低楼层的光,暴雨天易遭雷电,砍伐有情可原。凌霄花植于北门右侧,远离居住区,不碍事,却屡屡遭难,不可理解。
大门口楼旁一排榉树,也遭暴力砍伐。这排榉树极美,轻盈碧翠,老人们腿脚迟钝走不远,蜗居家中枯燥乏味,则都喜欢聚到榉树下消磨时间,秋冬晒太阳,春夏乘凉,有的带点活计到榉树下,大家唠嗑家常,齐动手帮着做。前几日,他们在榉树下剥蒲芯,说笑着缓缓地剥,粗糙的蒲芯于苍老微颤的指尖,脱胎换骨,变得茎茎清香翠嫩,每人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笑意,一派祥和温馨。我举起手机,欲要拍下这人间美景,有位老人发现了我,嚷嚷要我等下,她把漂亮的太阳帽戴好再拍,旁边的几位老人都开始摆姿势,端表情,可爱如天真的孩童。
没想到,那天拍下的图片,成了榉树消失的印记。但它们的根还深埋于泥土,我相信,它们不畏惧暴力砍伐,还会努力地长出翡绿的枝叶。

有的人,真是怪物。情愿废弃的物品,无用扔在那里,也不甘心一棵植物住进去,开花结果。情愿土地一毛不长,也不允许一棵草立足。
记得去年,在公园初见虎耳草,开着仙仙的小粉花,群群铺开,花小而多,摇着淡淡的白,地上如照了一层月光,也照的人心柔软明净。最最爱朴素的小花,拔了棵回家栽,则活了。
虎耳草萌而可爱,想多养几盆,看着挨挤爆盆,葱郁碧嫩,舍不得分盆。今春,去公园生虎耳草的地方,想看看小花仙仙地,溅着白浪花的花海,顺便再拔棵苗回来盆栽。却不见一棵虎耳草,那块地,重打除草剂,黄褐色的地面裸露,变得光秃贫瘠,再无它日的灵性与精气。
我哀叹,美丽的虎耳草死光光了。同去的友人哈哈笑:“我家屋后破铁锅里生满虎耳草,不知有设么用,回家拔几棵给你。”
果真,第二天友人拔了九棵虎耳草送来,胖乎乎,毛茸茸,带着花葶,生机勃勃。
午间,正与诗人另类说虎耳草,她的虎耳草开花了,小仙女般,爱极了。说到彼此对虎耳草动情时,友人来电话,她家的虎耳草被公公拔扔了,蜗居虎耳草的破锅,无用地扔在竹林中。
我无语。

公园里见到过不少紫藤的秧,不见她们长大开花。于水岸边,见到极多的紫藤苗,抽了须蔓,便被绿化工人薅掉,再看看旁边的树上,绕着指粗的紫藤蔓,根部砍断,已枯死。否则,在这四月,紫藤定是花开翩然仙姿,紫云缭绕惹人目眩神迷。
离开公园时,恰遇两绿化工人正坐在石竹花丛薅草,旁边一棵紫藤苗,吐着绿须蔓,正探着路,我指着紫藤语气加倍柔和:“这是紫藤,开一串串紫花,可爬藤架,特别美,不要薅了。”两位工人直点头:“得告诉老板这也是花。”
话说完,走出公园,远远瞥见公园外路边乌桕树下,大团绿叶间,开着数朵白花,以为是蓬藟营养太盛,花朵大而醒目,近了看是陌生植物。六枚白瓣,瓣底端淡蓝,微黄蕊,细蔓,叶形如常春藤。百度知,是(野小铁),毛茛科,铁线莲属的转子莲,仙子般的花,真想拔回家,搭架子,种一架老树画中的照眼花明。
草木深季,转子莲豆蔻年华,移植易伤了她,留她居于野林,甚好,且怕绿化工人打除草剂,或薅除。
想起桥头认识的那棵白英,风华正茂遭了割草机的暴力,恐怕,今夏她难开小白花了。
我惆怅,纠结,这棵轻柔曼妙的转子莲,带回家,还是留下来,似乎都不妥。

从前小区等景色

拾紫玉兰花瓣的孩子,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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