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雨,吃马兰头拌荸荠

谷雨,果然飘了雨。
阳台的花草淋湿了,深青浅绿,玉珠欲溅,入目璨心。
立阳台,看花,发呆,然后听雨落声,午睡。雨天最宜酣睡,这一躺下,便到了下午三点。
慢吞吞张罗着晚饭,又懒散散地不想去菜市场。家中存有牛肉,有同事送来的蒜薹,可牛肉炒蒜薹,有两根小黄瓜,可做黄瓜鸡蛋汤,还缺个素菜。又发现绿花瓷碟中,躺着两个削了皮的荸荠,瓷白玉润,一直做水果来吃,很不错。我灵机一动,想到一篇美食文章里,马兰头凉拌荸荠,颇稀罕的一道时令春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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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下了楼。雨刚停,眼前万物水灵浸润,契心澹静,一切始于崭新。
在我居住的地方,各家各户楼下,随处生长着马兰,有的是自生,有的是人家栽种。偶尔掐一把尝个鲜,没问题。这些土生土长的野菜,散发着泥土的清香,也传递着朴素的人情味。
我先到自己的小花园寻寻看。花园雨润,格外清新。鸢尾花,开了一朵,好多花蕾沾着雨水,如蘸墨的毛笔,碧叶滚露,清美至极。二月兰,已经过了盛花期,依依摇着零星几朵紫花,累累灌浆的籽荚,如银亮的钢针,看样子,明春二月兰将开成片。美人蕉,钻出笔挺的芽,一看则是美人坯子,绿披肩,紫裙,裹着丰腴秀挺的身材,清丽名媛味。金盏菊,贴着地妩媚地开了,橘黄色极显眼,稍有点未完全绽放,含着水滴,几分腼腆。石竹花间,藏着一撮马兰,沁着雨水,碧翠鲜嫩,指尖轻掐,似有汁水涓涓流声,及风吹断杨柳枝音,我碰碎了不少花叶上的雨珠,湿了衣袖。
这时,邻家胖女人来石榴树下薅野葱,不知啥时,长出几窝野葱,掐吃了又生,似韭菜,掐不完。这个细叶葱,古老而诗意,“薤上露,何以晞。”诗中的“薤”则是此葱,意思是小葱的叶子极细,露珠挂不住,瞬间滑落,寓意人的生命易逝,要珍惜。
是啊,生命真的短暂,生命中的春天越来越少,又一个春天,在谷雨的滋润中结束。大自然馈赠人类的各种时令野菜,来不及尝过瘾。比如马兰,过了清明则不当时了,失了原味鲜香。谷雨时,勉强可食,恐怕是今春最后一次了。我纠结地想着,女人掐了一小把葱,边择捡边与我说话,朝她栽的马兰喏喏嘴,:“你要吃你挑,过几天不好吃了!”芬芳的葱香也跟着她的举止大肆扩散,这是谷雨特有的湿泥与草木不绝的香气。
她的马兰株距均匀合适,一窝绿,又一窝绿,排列整齐,端庄秀丽,绿灿新嫩,真讨人喜,惹人立马想掐一把做菜。我毫不客气,欢欢喜喜掐了两大把,顾不得雨水泽泽的,衣襟兜着回家。

小锅添些清水烧着,我慢悠悠,择捡,清洗好,水也咕嘟开了。满罩头谷雨时的马兰头,丢开水里翻个身,好闻的青草香溢满屋。捞出来,挤了水,同两枚白嫩的荸荠剁碎。入佐料,洒碎花生,铺蒜蓉,炼热油,猛浇,滋啦一声,马兰隐隐的蒿香,携着蒜香,一股脑直袭嗅觉,味蕾。
看一碟素菜,绿中掺点点白,馨香素净,春草落雪。迫不及待,拿筷子拌拌,夹入口,粗鲁地嚼,马兰的柔韧裹着荸荠的脆爽,忽再崩出几粒酥香的花生沫儿,格外相宜,口感妙极了。一阵狼吞虎咽,再慢下来细品,如谷雨急到绵起来。马兰头丝丝老实的蒿香,荸荠鲜灵的清甜,脉脉交融,田野原味的青草香,绕舌留齿。我花了半天功夫,弄出来的一道谷雨野味,几双筷子,风卷残云般,灭了。真个是“家菜吃了剩半碗,野菜吃了不留汤。”
谷雨,落雨,吃下沾雨的马兰头拌玉瓷荸荠,我感觉吃下了春天含着雨水的花朵与叶子,以这样不经意的深情,别春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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