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的二三事

故事一。

我的父亲叫罗世惠,山西省介修县人,1911年生,十岁由爷爷从山西迁到湖南津市。

那时没有学校。读私垫读了八年!原因是口音不合,但也给父亲文化打下了坚实基础。

贺龙红军二次来津市,都是父亲写的标语。

红军第一次来津市,父亲被选为儿童团长。红军走后国民党要抓父亲!当时乡绅保长出面担保爷爷出钱100元光洋才保命!

抗战时期父亲被选为七保保长。就是这个保长以后要了父亲的性命!

当时南北大侠杜心武常来津市。住我家为多。主要是父亲开了一家“亨通酒店”。专卖山西汾酒。九澧有名。

时间到了文革时期,父亲被定为“五类份子”。地富反坏右。造反派天天要父亲写标语!有一天要整张白纸只写一个字!那时没有粗毛笔,父亲就到废品店要了一块旧棉絮,一卷紧就是一枝粗毛笔写了四个大字!

那时的五类份子每天晚上都要到派出所汇报!当天晚上,二派出所长叫谭贵银。说:罗世惠!今天你写了什么反动标语!父亲说,现在这么大的运动,给我十个胆也不敢写反动标语。所长:那你写的什么?!父亲:写的消灭四害。所长说革命群众举报你写了反动标语!原来父亲写字时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看了。不识字。把灭字读作天字!抢积极到派出所说父亲要消灭天!幸亏所长识字,如果遇到文盲造反派不死也要脱层皮!

后来这个积极分子也没有好下埸,那时上班大都带袖套,她把营业钱藏在袖套里!被发现除名了!

故事二。

文革时期,父亲在“露天茶馆”工作。后来造反派查封了“露天茶馆”!写了一副大标语。上联是:封资修的宣传阵地,下联是:牛鬼蛇神的藏污所!喝茶的都是坏人!上哪讲理去?

父亲被调到人民电影院对面的小茶馆“爽心茶馆”烧开水。每天约百元营业款。一天经理把三天的营业额(三百多元)用报纸包了准备去银行存的,临时有事,把钱放在柜台上忙去了。不到十分钟,经理回来,包没有了!马上封门!报派出所!

警察来后在坐的人一个没走。当时有二个搬运公司的,营业员二人,经理,父亲。警察说谁拿了的交出来!算你自己坦白!那时司法制度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没人承认。自己搜身也没有!飞了不成?

搞了几个小时,没有结果。

分析分析:经理不可能自己拿!二个工人更不可能拿!(因为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营业员在忙工作,也不可能!乘下的只有我父亲!因为是份子,家里穷!重点监视!

一星期后,父亲卖了布票粮票的5元钱购物,被革命群众发现报派出所来人把父亲抓到派出所,你这个月没发工资哪来的钱购物!父亲讲卖了布票粮票的钱。派人去问了收票证的人才放回,否则要整你个半死!

一个月后,那二个搬运工人其中一个到银行存钱(约三百元),要知道那时一个工人一月只有二三十元!三百元是一个人近一年的收入!结果被他搬运公司的同事看到了,马上一报派出所!叫来一问,说不出钱的来源。只得承认一个月前喝茶时去柜台买烟,看到一个包,马上夹在怀里去厕所藏起来了。所以当时搜身也白搭!

正是:不义之财不可贪!迟早要把船来翻!坐牢了事!

故事三。

69年元月,下放运动普及全国,我家全家下放!(二十一种人都是下放首选)。

父亲近60岁了,我也有17岁了。三弟兄加一个妹妹。一同下放到安乡县安武公社竹林七队务农。

我们生产队工分值高,68年十分工一元钱!69年9角。70年8角。72年7角5。七二年我们全家工分一万四千四百多分!现金就分了八百元!这也成了大队干部的眼中钉!

再说回到津市。

父亲有一个从山西来湖南津市时一同来的一个叫郭翔鹏的同乡。从小我们一家人都叫他“郭伯”。大我父亲十岁。一辈子未结婚!就爱喝酒!解放前帮我父亲打理亨通酒店。解放后先到消放队工作,后分配到卢家小学职工(八完小前身)。

72年中,工人阶级进驻上层领域!八完小来了个搬运公司叫姚一中的青年人,三十岁不到。他进驻八完小后发现郭伯除工作外就是喝酒!以搬运工的大脑一转,有问题!哪有一个人一辈子不结婚,整天喝酒的?什么来路?查,彻底的查!一打听,是和我父亲一道来的!罗世惠当过保长,难道郭伯就没有问题吗!听说父亲被下放安乡,马上到安乡找我父亲!

那天,姚先到公社,又到大队带治保干部来我家问父亲郭伯历史上有污点没有!父亲说我以人格担保,郭伯从未参加任何党派。历史是清白的!姚一中要父亲写了一份证明材料(担保书),说我们会查清楚的。

一个月后,姚又带社队干部来我家,离很远就喊到“罗世惠,你担的好保!我们去你老家查了!郭翔鹏是郭子仪的后代!你还说没有问题!”

父亲听了又气又好笑!又一个文盲!父亲对大队干部说(因为认识),郭子仪是唐朝的开国元帅!你这个太极婆养的。我还是罗成的后代呢!你查三代还是查三百代?!姚见没有油水,灰溜溜的走了。

后来大队干部问父亲“太圾婆是什么?”父亲说旧社会妓女们上妓院老板收养,从小教琴棋书画,长大后接客收费就高。我骂这个姓姚的是婊子的婊子养的!

最后姚一中还是当他的搬运工,直到退休也沒有一官半职!

正是:姚某想把人头出,查出忌己穿官服。公款查出千年后,文盲岂能穿官服!(要知道文革时期查出一个特务分子,这个人马上飞黄腾达了!)

父亲之死:

1972年6月15日上午九点。安乡县安武公社刮家洲电排抽水,只见电排栅栏处立着个人!公社修防会干部吴敬春(家住竹林大队)一看这不是罗老馆吗?!拖上来看早已断气!

这时大队书记彭友先,还正在大队小学校搭台,准备要批斗父亲!

6月14晚在大队干部民兵营长郭毛安家批斗父亲,说我父亲讲过,我们下放的以后还是要回去的。以破坏上山下乡为由,不由分说,大队会计蔡梦君,民兵营长郭毛安,首先对我父亲一顿拳打脚踢!我二哥和妹妹在现场说你们不要随便打人!他是一个老头啊!也遭到了他们的毒打!晚上将父亲带到大队部,后来不知下落!

第二天上午我把父亲拖到书记彭友先家。他喊了十多个民兵,(那时民兵发的真枪!只是没子弹。)对我们一顿烂撮!治保主任邓梦春的儿子一马当先!用枪猛撮我皮股。后来一看屁股青了一大块!半月不能走路!(最后由大队报销了药费。)书记打电话要县人保组的人来抓我们。县人保组的干部来后看到出了人命,也就官官相卫!我们向人保组的报案!父亲是被大队干部打死后丢入河里的!因为我们现在还在被他们围殴!人保组的说先把人葬了再给我们查!可人葬了还查什么?

最后要大队负担全部安葬费了事!到现在凶手逍遥法外!至今也沒给一个说法!

结局:父亲死后,我们兄妹逃离了那个魔窟!生产队也失去了四个半劳力!致使73年双抢推迟了多日!是谁破坏上山下乡?!是他们!

以后我们兄妹陆续回到了津市!应了父亲的那句话“哪里来,哪里去”。

仅以这篇文章,纪念我父亲!

© 来源/作者:罗其山冷知识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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