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难的日子

“你家二姑娘回来了”,姥姥圈腿坐在邻居家土炕上正专注地抹着纸牌,听到有人趴在屋外窗台上,对着里面喊。我妈在姊妹里排行老二,邻居有时叫她“二姑娘”。

冷知识的图片

不等牌局结束,姥姥从鞋筒里抽出毛票叠成的“赌资”,盘点清算后,溜下炕,迈起小脚,向老皂荚树的方向走去。“你回来了!?”,姥姥一进小院迎面见了我妈,顺口欢喜地问讯了一句。接着挽袖卸去手指上做活时戴的顶针,搁在炕沿边,伸手向脸盆中盥洗,又接过我妈递来一条蓝色条纹的织布,再取过面盔准备和面做饭。整个动作流畅,不做作,这种礼遇是那时最热情而真切的表达方式。

我妈在公社当干部,心性高傲,口角锋芒。但做饭无论如何入不了姥姥的法眼。从而真正当起亲戚,坐在炕头说东道西,等待姥姥圆成饭。“那天蒸的玉米面石条卷子,你家娃装肚子疼,不吃饭”,听见我从外面跑进来,姥姥掩了口,不再提此事。

不用猜,那天姥姥做的拿手的软面饽馍馍,鸡蛋拌汤。“这饭最香”,我一面说,一面端起漂着蛋花的拌汤碗,双手轻轻捧着转着并用口吹着。“嘴儿轻着些,别吹出唾沫星儿”姥姥当着我妈的面,毫不掩饰地挑明我的急迫。

“困难的日子,老的小的过的热火遭殃”,姥姥略略停顿的语气中,透出了成年人的无奈和崩溃。我妈没有顺势指责我对石条卷子的逃避。她带给我牛皮纸的水泥包装袋,专门用于包书皮的材料时,眼神里含着坚定的期许。我伏在她的怀里,专注地听她讲七八叉的故事。

“从生下你,给你喂奶,为你添衣,供你读书。还常常被你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头来还得宠着你。”在煦暖的冬日,我和年迈的母亲聊起旧时光,她的兴致突然变得非同寻常。“你姥姥要是活着该多好”,说这话时,她抖动的嘴角令人心碎!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老斯基加油站 » 困难的日子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