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青苹果

我们家从狭窄的单身公寓搬出,住进了八号楼的新居,我几乎每天都处于莫名的兴奋中,第一次在楼房中度过自己的暑期生活。我趴在窗台上眺望,六号楼的基础正拔地而起。我在日记中写道“他们带走了荒凉,留下了繁华。”父亲无意间看了,拍了拍我的脊背,给我以笨拙而又真诚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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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在我左胸那杆锃亮的英雄水笔,给自豪的内心添了些许美感。那时流行串门,吃过晚饭,父亲乐于牵我的小手,带我去小区的同事家闲聊做客。走路要稳稳实实地走,别跳跳蹦蹦地,父亲直到敲门之前,仍扭头对着我轻声叮嘱。敲门之后,迎面是热情的寒喧,接着是客套的夸赞。我局促地坐在父亲身旁,眼神扫视着新主人家的陈设,不时与主人的目光相触后,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和指甲缝里的灰黑色污垢。

主人从厨房拿出刚洗过的两三个红苹果堆在茶几的瓷盘上,向靠近我的方向推来。礼让的过程,无疑是虚荣的,表面上我以最坚决的态度,用两三个回合婉拒了递来的苹果。其实我内心处于想立即接来,大口一咬后汁液流进喉咙的美妙想象与冲动,事实上又不便的纠结。

直到父亲递来允诺的眼神,主人早已用水果刀,熟练地削出好多圈螺旋状的苹果皮,露出湿润诱人的果肉。我先前在村里吃苹果根本等不到用水洗,往往只是顺手在自己裤管上翻转擦拭而已,其次既然洗净了,又何必再削皮,况且皮后又带去那么厚的果肉,实在弃之可惜。我不好意思地用拇指和中指捏住苹果,送到自己早已不由自主张成大大“O”形的嘴边,狠劲咬下去。不一会,我噎得打起嗝来!

大人们聊得正酣,我囫囵吞枣地吃着,根本没有细嚼慢咽的耐心。桌面上被削掉的果皮,展示诱人的成色。一个小小的家蝇正在绕着飞翔并蠢蠢欲动。我挥舞着手臂驱赶,拒绝它降落。干脆,那么贵的苹果皮,何必弃之,不如吃掉划算。我采取了一点点,一段段蚕食的策略…

等串门回到家,父亲坐下来,瞅着我的脸,像不认识自己儿子似的,愣愣地瞅着。我不安地低头想着,解读这其中的缘由。回想自己把整个苹果“全部扫荡”后,抹嘴一笑的窘相。觉得自己傻到广胜寺。突然间,自己似乎受到了难以言说的轻侮,似乎接受着主人难以忍受的冷淡和傲慢,如遭芒刺一般。

第二天一早,父亲早早出去,买回一个小小青苹果,洗净,悄悄放进了我的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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