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与茶叶

“不好了,妈,你可把我害苦了”,姥姥刚进门,顺手摘下盖在头顶的手巾,正对着袖口拂尘,我妈便惊呼起来。跳蚤准是姥姥随身带来的,瓦窑头土生土长的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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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嘚,可真娇气。在村里我们天天和老鼠,跳蚤打斗。我原想找个沒跳蚤的家,只能到外国去了!”。我妈对擦手掌,响脆地拍一下,伸出食指在唇边沾点唾沫,款款地把手伸进自己的裤管,追捕“凶手”,她已没有与姥姥唇枪舌战的功夫了。我妈专注的神情如同一个正与嫌疑犯周旋的刑警队长,还不时地转头剜姥姥一眼。“逑女子眉眼”姥姥温暖地回击一句。我笑得两颊肌肉把鼻孔牵大了。

姥姥来时带的鸡蛋,是有备而来前悄悄攒下的。她总能自豪而自信地说出,那几个蛋是那只鸡生产的,尤其是说到当年新鸡开始产蛋,大小与鸽子蛋没什么两样,更是喜形于色。我真不敢想要经历过多少磨练,才磨练到对清贫生活中死心塌地的付出后那种自然平和,从不怨天尤人的境界。

姥姥来广胜寺小住,关于剩饭去留的争吵总是不绝于耳。姥姥用藏匿,严守的手段,防止我妈倒掉,有时干脆以下肚了之。更为甚者,因为漂着一只嫩肥软白的米虫,姥姥会阻止我妈倒掉一碗刚出锅的米汤。“你是财主家?没样子”,我妈怒目打量姥姥一下,摇摇头无奈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姥姥总是惦记瓦窑头那几只溜达鸡,不肯久住。于是早早动手,把我爸从厂里领回的白糖和茶叶悄悄转移到只有我能寻见的角落。直到姥姥临走出门前,方才悄悄取出,塞进姥姥的篮子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我妈警觉的视线。我因此背负了一个瓦窑头特务的头衔,我妈的语气有些特殊,我这智商能悟出她是故意讲给我爸听的。

多年后,我问我妈:为什么知道我的小动作,仍未把糖和茶叶事先藏起?我妈回答说:怕挪了地方,你找不见。我内心生出莫名的感动来。

小时侯,我以为争吵时没什道理可言,反正谁嗓子高,谁的话就是真理。但我忘不了,姥姥和我妈争吵时,双方那始终含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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