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风景

黄昏时,家家户户的窑顶次第升起袅袅炊烟。“人老了,天天就是吃,跟猪有什么不同!?”,姥姥在锅台边抱怨,一边弯腰对着炉膛,把两三只干透的玉米秸秆塞进去,炉火旺得像个小火车。我刮风似地跑进屋,掀开墙角的铁笼盖,用脏兮兮的手探摸出半个二面馍,转身又刮风似地跑出去。用姥姥的话,我就像一只“夜飘葫芦”,总是不知疲倦地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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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换洗铺在土炕上的粗布,姥姥先用木杵砸碎皂荚,里面滚落出一颗颗褐色光滑的仔粒。男孩女孩相互争抢,我们跟着女孩子蹲在地上,试着用指尖弹击,击中多寡作为输赢的规则,孩子们乐此不疲。最令人滑稽的,莫过于姥姥把皂荚的碎块,夹在粗布中不停翻卷,抡起木杵一次次举过头顶又落下去捶打,那粗布甘心耐受着,如同逃学的小伙伴被大人教训的情景一般。飞溅的水滴落入姥姥眼中,她又停下来,边揉眼睛边骂“儿女有啥用,谁能替你洗一件?”我隐约听出其中的深意,只是对着她报以真诚的一笑。

小孩子在院子里相互追逐,搞得鸡飞狗跳。刚出窝的母鸡咯咯哒咯咯哒地炫耀地叫着,我厌恶地跑去追打,看它扑愣愣地振翅惊飞,站在厕所边的土墙上,仍旧叫个不停。爬墙掏鸟窝滑跌下来,屁股摔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直到看到胳膊肘上的血珠一个追着一个渗出来,才不由地放声哭喊。听闻哭声,姥姥手持一只长把的笤帚赶来,问个究竟。直到她对着土墙和墙根,用笤帚狠狠地击打,算是报仇,然后为我轻揉屁股蛋子。接着在土墙上用指甲刮点雨痕积下的粉末,这是我所遇到最古老的急救“药方”,涂在流血的皮肤上。我的哭声立即停下,转眼又变为嘻哈的笑声了。

回忆像柔嫩的春芽,时时在暮晚掌灯时分,用富有张力的文字,为自己开出花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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