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语黄昏后

秋收后,麦子播种停当,瓦窑头村的田野显得整洁平坦,玉米秸秆堆满各家的土墙根,羊低头撕扯着叶子,啃剩的光杆晒干可用于主人秋冬的柴火,省下不少炭款。初冬时节,天气渐寒,每户当家的方才左思右想,拦住门外串村卖炭的人,死磨硬缠,直到嘴角生出两朵洁白的口沫,皮肤黝黑结实的“卖炭翁”才摇摇头,答应成交,卸下几担烟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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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乐见煤堆上滚落的煤块,如同体会麦秸窝里自己打滚时的快乐心境。黄昏时,躲过姥姥警惕的眼神,壮胆走进屋内漆黑的炭窑,伸手摸取一块,轻手轻脚地出来,穿过外屋的砖地,贴着小院的墙根,绕过万成舅窗户,靠近大门张望,快步混入皂角树下,炒玉米的围观的人群中。夜幕降临,风箱有节奏的声响与舔舐爆火机的火焰相映成趣,忽明忽暗的光亮映照出孩子们一张张渴望的脸。干爆米花的中年男人,一手转着嗞嗞跑气的爆米机,一手拉着风箱。引颈探望的神情,尽现新手内心的慌乱。我们极喜欢这样的,机子刚从炉火上抬离,还没对准固定在地上张口的袋子,在手中炸开了,玉米花顿时喷射一地,白色的气雾中,有我在内狂呼并冲在地上捡拾的孩子,还有先尴尬又笑咪咪的那个中年男人,仿佛一场免费的盛宴。我递过比别人大许多的煤块,来抵份子钱,把早已备好的玉米递去,嘱咐千万不要重复他刚才的不幸。那夜晚,睡得很迟,梦里有玉米花的香味。

总喜欢姥姥家有亲戚来,不过,这近乎一种奢望。刚来时,大人手里拿几块糖,远远地逗着围过来的孩子。站在近处旁观的伙伴,都会看得心头起火,口角流水。之后久留,孩子仿佛成为多余,大人们不容孩子插嘴,把话压扁了都挤不进去。再给个虚空的承诺,打发我们走远去玩,以免泄露大人们谈话的机密。

夏日的雨下了整个下午,白天昏昏想睡,晩上倒又清醒。蛐蛐儿在窗下的夏夜里弹琴,牵牛花睡了,仿佛回忆的欢喜是空的,像小孩子放的气球,上不到几尺,便爆裂归于乌有,只留下忽忽若失的无名帐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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