虱子与跳蚤

夏日的傍晚,蝙蝠在瓦窑头小院头顶的天空上下翻飞擦洗。屋檐角的蜘蛛胸有城府地等待着上网的大餐。
母亲从公社回来,把我抱坐在膝盖上,暖滑的手伸进我的后背,轻柔地逡巡,然后叫我摊开手掌,把捕获的虱子放上去。借着灯光,我看到来自我衣服里一只只笨拙的小宠物惊慌地挣扎。徒手摸虱是母亲在生活中练就的一大绝技,一直让我叹服。然而姥姥却无视我手中的“存在”,昏花的眼睛端详半天,硬说没有。母亲与姥姥由此而起主观与客观的争论,我当然维护姥姥的面子,作了唯心的旁证。这大概是我初次接触瓦窑头动物学与哲学问题的开端。母亲面对自己的累累战果,却如同我读书时,自以为顺畅的作文,却没有赢得批卷教师的得分一般,义愤填膺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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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洞里“十五光”的灯泡把炕上照得昏黄。母亲对跳蚤极其敏感,只要有一只,她的腿上,身上便迅捷地生出奇痒红肿的咬痕。母亲咬牙切齿,表情比我做坏事被邻居找上门时,更具不可饶恕的愤怒。她坐在炕上,眼睛扫视着被褥,手指迅雷闪电似地捺住,然后谨慎小心地拈起,才知道并没捉到那咬人的小东西。好不容易抓住一只,宛如报了仇那样的舒畅,心安理得,可以入睡了,谁知杀一并未儆百,周身还是痒。有时半夜里拉亮灯,与跳蚤斗智斗勇,并发誓再也不回来住了。姥姥听了,一鼓劲骂该死的跳蚤,仿佛担心有跳蚤的存在,母亲再不回瓦窑头了。
虱子与跳蚤,伴随时光的流逝,一直像卡通里的小动物,可爱地蠕动与跳跃。在瓦窑头土炕上,母亲与姥姥因它们而起的争论,让我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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