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

春阴的下午，天气欲雨未雨，吐满新绿的柳丝在风中轻摇，如沐浴后的少女垂着满头秀发，静等着母亲来梳理。几个灰白头发的中年妇女结伴从树下走过，围着自家的单元楼转圈，就像钟表盘上的秒针。等我举起相机，看着柳叶凝神，她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仿佛我身上携有新冠的危险。

“这有什么可照的，年年这样”从我身旁经过时，其中一个矮胖的女人对着同伴轻语，风还是把她故意压低的声音断续地吹来。“现在这些小媳妇儿下班进门不关心问问你，剩饭不吃。咱累的要死，人家凑空还玩个抖什么音，对着手机疯疯癫癫”。“我家媳妇儿嘴甜，叫妈叫得不停，精着哩，拍马屁还不是为了让你干活，人家心里还是和娘家妈亲……唉，媳妇儿又不是咱生下的”。“我儿出国了，常年不在身边，有儿没儿有什么区别？还得操他们的心”，妆容精致的女人不温不火地讲着等等。家庭风云、世间冷暖尽在不停歇的转悠里尽现。
几位老奶奶，衣服头发已没有那么讲究，在太阳窝里说话，慢慢地伸臂，每挪一步都格外小心，仿佛要躲过三供一业后地面的坑坑洼洼，怕摔倒一样。不但动作明显有些缓慢，说话也较平和，谈话的内容无非女子女婿又回来了，又花钱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另一位则有些迟疑且愤懑地说，谁来是来了，不但空手，一进门就添了一肚子气。春分了，又该让他们给老头子上坟了。他不管你的死活。自己的退休金还不够吃药打针，最近失眠，关节痛…
接着转到别处拍完花红柳绿的春景，心里荡漾着一种蓬勃的希望。再回来时，中年妇女早已散去，只有一位在偏西的日光里，蹲在单元口摘着春韭菜。老太太们早已不见踪影。风吹着柳丝，连同跳跃枝头的黄鹂清脆的鸟鸣一同送到耳旁。

我拔腿前行，不知谁家，把阵阵迷醉的炖排骨的香气，连同楼前满树杏花的清香一同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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