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

李树勋老师,上个世纪在旺业甸老家,凡是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基本上都做过他的学生。在那时,一些家长都常常拿自己的孩子曾做过李树勋的学生而沾沾自喜,为自己的孩子能接受到李树勋老师的教化,从此孩子开始去明白世理而欣慰。
孩子上学了,家长们首先就是去把孩子亲自交到李树勋手中,接着又是一阵饱含期望的托嘱。走在回家路上,逢人还要一阵炫耀:我儿子有名字了,是李树勋老师给取的!

冷知识的图片
李树勋老师,家庭出身地主,旧社会念过几天私塾,能写出一手方正的毛笔字,建国后乡下文化人稀缺,不然按着他的阶级成份是做不成老师!这样在文革中,还曾被剥夺过几天教书的资格。“天生我才必有用”,他还就是当老师的材料!否则,如果让他在生产队里种田,还真不是好手!
上世纪中叶,是共和国最穷困的年代,但这个社会也一样能满足孩子们读书的机会,让孩子们去念书。家庭没有任何负担,只要孩子能走向学校则可,没有笔墨,老师扔给两块粉笔头,在桌上也能识字。几间教室,除去用生产队废弃的库房改成,也有村子里不用的碾房,还可以借用人死后被荒芜破废的院落。
教室内简陋没有课桌,简单到有的只是用几块宽木板将就,有的是用土坏砌成,但那时也一样从教室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讲台上上节课是他,下节课还是他,语文课是他,算术课也是他,有时还会两个班级合并进一间教室,二年级黙写语文,一年级练习算术。
李树勋老师所经历的学校,大多都是山区里的最偏远处,常人不愿去的地方。学校里多时三、两个老师,有时就他一人。
旺业甸地区所有的山沟小学他几乎都教过;樱桃沟,屯土沟,奈林沟,吉祥庄,东局子,福合元……,去大店北沟教学,他骑着自行车,一天往返一百多里,当时家中有台自行车,对普通人家是一件很奢望的事情,但李树勋老师敢豁上,砸锅卖铁也舍得,这是他专门为自己教学需要而准备的。
那岁月,民办教师常常年终不能开支,有的甚至拖欠几年,他要养活老婆孩子,还要孝敬老人,他不但有大妈二妈,还有大奶奶二奶奶,这都是旧社会一夫多妻制,前辈给他留下的负担,他也一样去敬孝!
李树勋奉行,学生启蒙,讲究的是“天地君亲师”,为人师表,教师的一言一行,都是学生楷模,教书育人,教书是开启一个人的心智,重要的育人,并不是让你取得智慧后,去用尽心机,巧取豪夺,祸害社会,一个人很小就要剔出他的私心杂念!
李树勋老师为人谦虚,恭恭敬敬,又善于帮助他人,有求必应!
邻居发生矛盾,婆媳出现争执,为免除讼诉,息事宁人,他都要前去,理出前因后果,再去主持个公平,让人心悦诚服 和好如初。
谁家有老人去世,丧葬时,都会找他写一份送行文书,为愐怀逝者,当亲戚朋友听到他对逝者生前的褒扬:先考善举善行,厚道为人,勤俭持家……,一家人和乡亲们都会随着李老师的怀念,为老人生前行为所感动,开始嚎啕恸哭!
谁家有儿女结婚,现场也依然少不了他,乡亲们倾听着他做为证婚人献辞: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家宜室,待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过年了,家家户户的对联,都是等待他去完成,是因为他对每个家庭的状况都很了解,再按着这家人的期盼,把这一年愿望溶入进文字内。乡村到处飘着墨香,人们将大红的楹联贴在门楣上,在津津乐道中,回味着春节的喜庆!
而这一年的李树勋老师,己经老了,人老猫腰,背脊开始露出明显弯曲,再也不能骑自行车去远处教学了,常年的午间凉饭方式,给他留下了不可愈治的胃病。
进入八十年代,国家政策开始重视教育,师资力量得以改善。这时的他,也只有眼巴巴的盼望着成为正式老师。连他教过的学生都开始一个连一个的转正,成为一名被国家承认的公办教师了,怎么就是轮不到他!
人心不古,世道在变。社会上凸露出“卸磨杀驴”的味道,有人开始劝他:这是啥社会,你还不去送礼?
可此时的他还依然在迂腐的坚持自己的操守,他说:不该不欠,我凭什么拿自己的东西去送礼?鸡鸣狗盗,蝇营狗苟,有辱斯文……
这一天,他终于走进局长办公室,试图求证一个公平。
听局长问到:都想转正,得符合政策!你是什么职称,受过何等奖励?
职称,奖励…… 他惊呆了,眼前茫然一片,念几天私塾,哪来的职称?一个人的学校,谁发给奖状?无可奈何,只是轻轻告饶一句: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
接着便是去聆听局长的训斥:做为一个人民教师,从事了这么长时间的教学工作,连一块奖状都拿不出,纯粹是去误人子弟了!
误人子弟?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老斯基加油站 » 我的老师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