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的笑声

偶而放礼拜,像在学校里被男女同学间互借的橡皮一群,我会被父母从瓦窑头接走。姥姥嘴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眼神里却暗藏着不舍的波光,连围裙都顾不上解,踮着小脚,在汽路上看着我侧坐在父亲自行车的横梁上,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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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与瓦窑头相邻的孙堡,那是我自己的家。有没有围墙的院落,有碗口粗的核桃树,有绕着院子流淌的小溪,有此起彼伏的蛙鸣,有吃斋念佛的奶奶,梧桐树下披着军大衣沉思的爷爷。然而,我坐在木制的门墩上,双手托着腮,目光空洞,树顶叽叽喳喳的喜鹊无法打断我对姥姥惜别时欲言又止的无声挂念。

我不懂父母悄悄争论的那些生活琐碎,有关米面,有关邻里,有关家庭,互递着带有抱怨与不满的眼神。我被安顿在不熟悉的土炕上,接受着母亲心不在焉的安抚,她自己却没有宽衣入睡的意思。我隐约感到一丝丝不妙,却没有等待询问的表达能力。瞌睡虫来袭时,我依然带着白天出发时懵懂的兴奋,进入梦乡。

半夜里醒来,微闭着惺忪的睡眼对着递来的尿盆滋尿。借着手电的灯光,我看到手忙脚乱的父亲,却不见母亲。天亮了,依然是手忙脚乱的父亲用生硬的动作帮我穿衣,洗脸。显然,趁着我睡了,母亲选择了出走。额头像被凉凉的指头戳了一下,一向顽皮的我突然变得乖巧,看着父亲手忙脚乱地给我冲鸡蛋,冲成豆浆一样的鸡蛋汤。我为鸡蛋难过,为一切难过。我立即怪自己瞌睡太多,没有看住她,难怪母亲说我们李家传统是“爱瞌睡”。

喝过鸡蛋汤,我又侧坐在父亲自行车的横梁上,顺着颠簸的土路,离开了孙堡。我失望,但不绝望。虽然我兴高彩烈贪玩的宏图大业没有实现,瓦窑头又依稀在我眼前了。母亲果然在姥姥家,她出走的目的地,正是我的乐园。姥爷见父亲进门,依旧和颜悦色,姥姥系着围裙,脸上是熟悉的喜色。母亲做着帮手,表现出云淡风轻的轻微愁苦。“这女子糊涂,别跟她一般!”姥姥的话,让父亲脸上的不安消散了。姥爷又和父亲谈起了那些与琐事遥远的国家大事。

姥姥故意用胳膊肘蹭了母亲,示意把盛好的第一碗饭端给父亲,父亲接过又双手让给了一旁的姥爷。这一切,都没能逃过我小而有神的眼睛。

那顿饭,我吃得津津有味。父母把碗里仅有的一点肉花,都送进了我一个人的小碗。小院里,不断传出令人心怡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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