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奚落是人之常情

和姥爷姥姥一起生活,住在檐前开满一树的合欢花,几只蝙蝠交替翻飞,缭绕着艾草烟的小院,我总在这样夏日的黄昏,用手托着下巴,伸着懒腰,望着炊烟升起,等待姥姥手中的美味,期待二舅健硕的身影从小院外走进来。

冷知识的图片

我喜欢端详二舅宽厚且长着细黑绒毛的手。一样的指尖,他随意拿起我读书用的笔,总能挥舞飘逸潇洒的草体,我终于觉得先前一味对笔所生的埋怨是那么荒唐,不能启齿,同时嗔怪自己手上没有生出如二舅那样手指和汗毛。扫视过我语文作业上匪夷所思的笔画,姥爷与二舅互递了眼色,没有出声地摇头笑了笑。一只蚂蚁从脚下匆匆而过,二舅说简直与蚂蚁蘸点墨水在纸上爬行的轨迹沒有两样。想到这儿,我不由紧握右手,手腕颤抖,气得把写好半页的作业,揉成一团,扔进姥姥做饭的炉膛里。

常常看着姥姥对着屋内后墙上,太姥爷太姥姥戴着毡帽的黑白遗像磕头作辑,祁保后代安康。我也不妨取来姥姥洗衣时盘坐的干苞谷叶编织的草垫,默语地祁求自己的成绩与写字能有长进。然后我自己常常空怀大志,恐怕老先人也要大伤脑筋哩!

然而不管如何钻研,字迹仍然如蚂蚁爬行,不知道所谓得志的时候哪年哪月才到来,当看到二舅自信从容的神态,自己渺茫的进步,常常急得心如刀割,彻夜不能合眼。倒是跟在二舅身后,寻出一块破旧的窗纱,起早贪黑地穿过河滩阔远的田地,跑去村西汾河岸边,逮鱼捉虾,生着胡须的泥鳅,我觉得这个营生天生适合我。比在书本前握笔习字要惬意许多。满载而归的路上,我简直不是走,而是蹦。二舅又轻声细语地提如何写好字,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生来拙嘴笨舌,气得说不出话来。

路过石涛家门前的老井,正好有人从井里汲水上来,水面荡漾,照出我和二舅焦渴的脸,俯下身饮几口清凉,不赢从哪射来一道光芒,照在水面,我觉得对努力有了信心。

后来,理解了二舅喜欢奚落是人之常情。我也好像含着露珠的嫩叶那样柔弱,从未露出赵城人刚烈的天性,还常常责备自己不切实际的奢望。

独处吋,呷一口清茶,倚窗眺望,后院的牵牛攀爬着,安静地绽放。那渐远逝去的一幕,总会款款而来,令人神伤。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老斯基加油站 » 喜欢奚落是人之常情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