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尖叫

天色将暮时,往年早已喧嚣的山焦广场却空旷无人,偶而有戴口罩的少妇颔首低眉地走过。南边旧式的砖混住宅楼墙根,粉紫色的玉兰挂满了枝头,被风撩拨的玉兰花瓣错乱地叠压着,如同客人散去后被冷落一旁无人观望的新婚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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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国庆升起的五星红旗颜色略显发白,在笔直的旗杆顶端猎猎飘扬,显得单纯而又倔犟。两只白腹黑羽的喜鹊嘴上衔着干瘦的短枝稳稳地落在高杆灯架上,尾羽一颤一颤,转而又跃起掠过俱乐部上空向西北方向,信息旅馆高耸的树冠中的鸟巢飞去。“倦鸟知归林”的画面与信息宾馆打出的“开始营业”的蹩脚提示遥相呼应。
小区门口,一个身材臃肿的保安,我疑心是疫情突发时临时应聘来的,穿着并不合身的制服,对着身材瘦小的同伴耳语。然后收起空洞傲慢的眼神,转身掀起门帘钻进狭小的警卫室。隔着窗玻璃用冷漠的表情,窥视从铁门的夹缝中,侧身进出的居民。仿佛要从每个口罩上的眼波中,寻出新冠病毒的模样或盗走电摩的贼人。我在青年时没有长开的短小身材,我好奇的左顾右盼,难免引起警觉并被他的目光扫视,盘问,多亏自己两鬓的白发相救。至少,保安也会苦想,何以有这样沉稳的小偷?
我不再停留,不能呼吸,于是加快步子。8号楼前空空如也,从王伯春意荡漾的杏树下穿过,四个单元门口黑洞无人,如四条窒息的死鱼,张着囗。不用动脑子,已站在自家门口。三供一业改造后,楼道的灯已变得格外昏暗,不如家大业大时的敞亮。芝麻开门,我顺手一摸,便会从仓库保管一样多的钥匙串中,寻岀那把,一插一转一推,那熟悉的家的光亮扑面而来。
家里的闭路电视因为欠费,只能看带有雪花点的一两个台,也许是邻居不慎感应的信号。固定电话早已布满灰尘,书本扣在茶几上,内容仍停在扉页。只有手机,寸步不离,屏上是闪烁的电源提示和错综的指纹留痕。我换掉工衣,站上健康秤,转身钻进厨房。饭后,妻又会让我站上健康秤。这是约定俗成规矩,仿佛打发一头近乎出槽的猪。
呜呼,这何时是个尽头。玉兰花会不会延长花期,喜鹊会不会在春天举行婚礼,王老伯的杏花会不会等蜜蜂探亲归来再炸开,保安何时能安歇,我何时携妻把春天的新居连同窗外飘起的云朵合个影?
明早我定早起,绕过小区东头被堵死的出口,去闻霍山的鸟啼声。对着山谷高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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