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醉心

五岁那年,我已经隐约记事了。
跪趴在地上玩玻璃弹珠正起劲,天空中传来姥姥高亢的音波,瓦窑头半个村子都知道叫我回家吃饭。刚才绝佳的的手气常常突然莫名其妙地变坏,我因此把账记在她头上。姥姥系着蓝色的围裙,倚在大门的门框边,仰脖喊我的乳名,脸憋得通红。有时候,明明就在附近的树杈上坐着,我故意不应答,见她换个方向,仍旧喊着。我悄悄滑下来,穿过邻居家的窑顶,溜进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自然,招来姥姥的追打,任高高举起的苕帚,轻轻落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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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是礼拜天,父母才会来看我。姥姥对着天空喊我回家时,时间点往往也不是饭点,节奏比叫吃饭时明显有点急促。我内心一盘算,拔腿往家跑,脑子里做着各种美妙的猜想,这种期待是最为幸福的时光。黑色的锅台上,浅褐色的纸绳“十字”包扎,上面盖着醒目的发着油光的红纸,摆放的点心格外显眼。父亲抱我坐在他的膝盖上,端详着我,问长问短,然后帮我剪填满黑泥的指甲。我总是心不在蔫地应着,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拿包点心。姥姥最能读懂我的小心思,但她解开点心上系着的绳扣时,动作依然不紧不慢。沉稳的动作让我怎能不焦心。点着红点的酥脆的好吃头扑入眼帘。姥姥小心地取出一块,向我伸来的手臂又收了回去,掰开,递给我半块。另一半给了姥爷。
包起剩余的点心,捧在手上,姥姥迈着小脚出去了。这是家里公开的秘密。姥姥变换地点,藏到又一个我和老鼠都寻不见的地方去了。
我顾不上尾随她,小口小口地咬着,一只手掬成漏斗,接在颌下,收住滑落的碎屑,接着服药一般猛然送入张的浑圆的口中,最后伸出舌尖舔去沾在嘴角的残余。我瞟了姥爷一眼。他的动作除了缓慢了些,与我没有什么不同。那种美妙的感觉真是无与伦比。
事情并没有结束。父母走后,我拽住姥姥的衣角,惦记那些深藏的诱惑。恓惶的神情,哀婉的语调,种种听话的承诺,都没有打动姥姥“细水长流”的托词。软的看来不行,来硬的。我躺在地上,使劲地打滚,弄得尘土飞扬。姥姥笑着,该干啥干啥,此招仍未奏效。我追上她,扯住衣角,姥姥走哪跟哪儿。嘴里哼哼唧唧,只是眼睛不给力,挤不出想要的泪来。后来,干脆向姥姥索要母亲带回的大米,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缠磨着,缠磨着,二舅进门了。他宽厚的手掌背在身后,开口询问究竟时,我早已跑的无影无踪。这点见势不妙,走为上计的小谋略我从小就有。开饭了,姥姥又是扯着嗓门喊我。倚着门框,我小心地把身子探进家,脸上写满尴尬。姥姥递过半块点心,我早已没有骨气地伸出手赶紧接了。对着姥姥的妆镜,我花里胡哨的脸上,挂满灿烂。
在记忆中搜寻充满童趣的旧事,常常笑着笑着,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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